隨著這種黑霧籠罩雨蠻山，隨著呼吸深入族人身體，不分雨蠻、羆蠻，全都變得行動遲緩，有修為太低，或者受了重傷的，神智都開始模糊渙散，當眾脫衣躺下的有，嘿笑流涎水的有，失心瘋砍人的也有。

雨來問眉心石卵：“有沒有辦法破解？你不是很喜歡吞噬黑霧的嗎？吞掉行不行？”

東鳧山裏，雙頭妖鷹身上的黑焰和妖丹，都被這塊石頭吸噬了，那胃口一點不比邪靈氹差。

神秘石卵猶豫了下，幻化出一副立體VR影像，依稀看得出來是只巨大的黑蝙蝠，雙目赤紅，左眼尤其地猩紅。

鳩山不知道使用了什麽邪門法術，就躲在這只毒蝙蝠的左眼之中。

詈蠻愆說鬼蠻圖騰名列蠻荒前三，不是第一，第二第三肯定能占據一席，所有覺醒圖騰的鬼蠻族人都能幻化黑霧，不懼水火煙瘴毒，詭異莫測。

鳩山雖然已經是開靈境修為，但點燃的是赤焰圖騰，不是鬼蠻圖騰，所以他不能直接化成鬼霧，要借助一只變異毒蝙蝠，躲在它的眼睛裏作妖。

這種“詭魘”確實惡毒，無聲無息滲入，殺人不見血，但鳩山為何之前不使用，非得等夔和猙回來，眼看戰局一邊倒了，才鬼鬼祟祟地出手？

聯想到劫匪奕說羆蠻巫怒懟鳩山，鳩山不敵退走的話，雨來有理由相信，鳩山受傷了，傷勢還不算太輕，不到迫不得己，不出手就無法收場的時候，才冒險放出“詭魘”。

這種淡黑色煙霧迷惑人的神識，說到底還是一種法術，施展這種群攻效果的法術，肯定吃力，鳩山說不定也是咬牙在撐，他只要摸準了這老怪物的位置，一刀刺入，不死也讓他掉半條命。

雨來盯著神秘石卵鎖定的位置，恰好在他住的那座山頂石屋附近。

他怕打草驚蛇，沒跟夔、敖打招呼，貓著腰噌噌上山。

鳩山藏身的毒蝙蝠居高臨下，當然看見他了，以為他急著回山頂石屋，並沒有起疑心，任由雨來快速靠近。

等到鳩山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，雨來已經來到石屋外的蒲草棚中，正前方最大的那塊獸皮上，一大一小兩個紅點閃著詭異地濛光。

“噗！”一記炙刀，詭異紅點疾速旋轉，在兩點之間閃電般挪動，騰挪地速度太快，幾乎形成兩個小漩渦，分不清哪個是哪個。

雨來心一沈，知道自己失手了，就在他堪堪刺入左側大紅點的時候，鳩山動了，移形換位李代桃僵，沒讓刺中他藏身的眼睛，刺入了毒蝙蝠另一只眼睛。

即便如此，鳩山也不好過，放出去的“詭魘”黑霧簌簌震顫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龜縮回來，轉眼間全部回到毒蝙蝠身上。

巨大的蝙蝠無力繼續隱藏在獸皮上，呼喇喇跌落下來，化成一只巴掌大的黑鳥，體型小了，兇戾氣質收斂，乍一看醜萌醜萌的，精氣神不大好，一瘸一拐地。

雨來絲毫不敢放松，問眉心石卵：“有沒有辦法幹掉他（它）？”

石卵凝聚出一只小得看不清的小蟲，旁邊兩個同樣小小的星體篆字：“浮游”。

浮游？逍遙游？老莊？

雨來莫名其妙，他認知中的“浮游”，是一種古早時期的水生小蟲，不知晦朔，朝生暮死。

這跟鳩山的“詭魘”有一根毛的關系？

不等雨來想出個所以然，鳩山寄身的小黑鳥倉皇逃遁，從雨蠻山頂淩空飛起，直奔山腳而去。

雨來淬體七重的苦逼修為，沒有坐騎又不會飛，怎麽都不可能追上去。

所幸族人沒了“詭魘”荼毒，漸漸地恢覆神智，大部分人出乖露醜，或者人事不省，驚疑不定地四處打量，沒誰去笑話誰。

鳩山到了山腳下，氣焰重新變得張牙舞爪，一聲兇戾的詭笑過後，黑霧沖散夔、敖、猙、魃，救出了遍體鱗傷地蜥蠻豸和蠆蠻卣，又沖著遠處數百鬼蠻族人戾叫一聲，呼啦啦啦，鬼蠻族人有一個算一個，身上都蒸騰起黑霧，呲牙咧嘴，鬼哭狼嚎，仿佛被漁人倒提著雙腳控魚的鸕鶿，不甘心又毫無辦法。

雨來遠遠看見，那些鬼蠻身上騰出的黑霧，都飄到鳩山身上，讓他有力氣幾招之內擊潰敖、魃、猙、夔的圍攻，穩穩占據上風。

鳩山也不多糾纏，重新幻化成小黑鳥，周身黑霧濛濛，鬼焰滔滔，夜色下看不清虛實，帶頭朝河西方向飛去。

在他身下，鬼蠻族人蜂擁追隨，蜥蠻豸、蠆蠻卣也領著各自的族人，逃離雨蠻山周圍。

打從夔和猙回來，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，數千嗷嗷圍攻的蜥蠻、鬼蠻、蠆蠻青壯精銳，呼啦啦消失不見，撇下一地被打廢的附靈武器，被打死的三部族人。

粗略數一數有四五百具屍首，算上死在雨蠻山上的，至少折損五六百精銳族人，三部平均攤下來，每個部落折損兩百餘人。

敖、夔、猙、魃忌憚鳩山的詭譎手段，又擔心族人安危，黑天半夜沒有貿然尾隨追殺，確定他們離開雨蠻山周圍十裏以外，開始收拾善後。

無人察覺的暗影裏，荷葉蕩“佐領”烏鬼爪，目露怨毒陰鷙的光芒。

蠆蠻卣勾結蜥蠻、鬼蠻圍攻雨蠻山，他也是幕後推手之一，目的是幫驪女把雨蠻敖在小天街的房產搞到手，幫外孫把雨蠻兕的火狼勳章搞到手。

這兩樣東西，加上雨蠻部落在東鳧山腳下的三百畝高階紅田，都被他們父女視為禁臠，遲早是囊中之物。

現在，戰局神逆轉，得勝回返的是雨蠻，倉皇逃回的是鳩山。

烏佐領以為穩穩落到袋中的房產、勳章和靈田都黃了，煮熟地野鴨子飛了，一口老血梗在他喉嚨裏，吐不出來咽不下去，別提多憋屈。

夔和猙打掃完戰場，返回雨蠻山腳下的時候，原地等候的已經不止敖和魃，河東其它六個蠻部，從沃蠻、詈蠻，到笊蠻、井蠻、卮蠻、匏蠻，甚至幾個稍微有點模樣的流蠻部落當家人，齊齊到場。

一個個看向夔和猙的眼神尷尬難堪，沃蠻和詈蠻還好一點，他們的山掌、獠首也進了東鳧山，守在家裏的要麽病殘，要麽廢柴，沖到雨蠻山也幫不上忙，算是情有可原。

流蠻這邊，有山蠻魃豁出生死力挺雨蠻，有劫匪奕通風報信兼當傭兵，領著同伴砍殺不少三部兇人，私底下還幫忙看護山蠻兩百多個婦孺，不讓山蠻魃腹背受敵。

人家是流蠻，力量有限，顧忌又多，做到這一步很難得了。

剩下笊蠻、井蠻、卮蠻、匏蠻，家家陣容齊整，山掌、族長、獠首都守在家門口，卻一根手指頭不幫，一句公道話不說，雨蠻夔再仁厚好說話，此刻的臉色也陰沈地嚇人，他壓迫感十足地掃視一圈，開口說話：

“幾位首領都在，也好，省得我讓人一家家去請。”

夔開門見山，不提幾家蠻部見死不救，只說善後事宜，“蠆蠻前任山掌蚩，在雨蠻山催動噬靈毒蠱害人，被帝國大祭司伏桑大人重創，死於非命，這件事幾位首領親眼目睹，不是我們雨蠻誣陷，蠆蠻蚩的兒子卣繼承了山掌之位，不思悔改，處處找雨蠻部落的麻煩，這次還勾結河西鬼蠻、蜥蠻，想要屠滅雨蠻，忘了我們河東九蠻‘同氣連枝、同仇敵愾’的盟誓。”

夔說到一半暫停，目光掃過在場的蠻部首領，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。

河東九部實力低微，處境艱險，綜合實力遜色河西九部，為了不被各個擊破，五百年前就在一塊玄鐵契碑上立下盟約——任何一家河東蠻部，不得屈膝投靠河西九部，不得擅自跟河西九部結盟，不得勾結河西九部荼毒河東，否則逐出河東之地，永世不返。

盟誓還規定，一旦有河西九部圍攻河東任何一個蠻部，其它蠻部要第一時間援手。

祖先們規定了援手的義務，卻沒有規定不援手的懲罰，老祖宗們都裝糊塗，夔也不強人所難，只揪住蠆蠻勾結河西蠻部，荼毒河東，差點屠了雨蠻、羆蠻這件事不放。

“諸位首領，我要今晚就把蠆蠻逐出河東，全族之人不分男女老幼，全部都要離開。”

夔的話剛說完，詈蠻愆立馬響應：“我同意！蠆蠻是河東的害群之馬，必須攆走！”

沃蠻垚附和：“我也同意！蠆蠻是毒瘤，必須從河東鏟除！”

羆蠻猙也嗷嗷：“鏟除！蠆蠻！”

山蠻魃、劫匪奕代表河東流蠻，也表明立場：“蠆蠻繼續留在河東，會惹來更多的禍患，到時候不止雨蠻、羆蠻、山蠻，其它蠻部也隨時會受害，成為砧板上的肥肉。”

笊蠻、井蠻、卮蠻、匏蠻四家的首領猶豫躊躇，最後笊蠻和井蠻一起表態：“我們也同意，把蠆蠻驅逐出河東，永遠不準再回來。”

大勢所歸，卮蠻和匏蠻雖然心裏嘀咕，嘴上必須同意，就算他們不同意，少數服從多數，也改變不了蠆蠻被攆出河東的結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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